第三节课过半，我被班主任叫出教室。
踏出门槛，映入眼帘的不只有成熟的女性，还有俩位身着警服的男性。面貌普通，要是闭眼去回想模样，我想会忘得一干二净。要说给人的第一眼感觉，就是很有精神，有活的气息。和我正好相反。年龄一大一小，身高一高一低。
“南宫，这俩位找你有点事。”
班主任率先开口。
“你好，南宫同学。”
俩位中的高个子向我前进一步，并伸出右手。他温柔的笑容与话语，让我莫名其妙地低下头。
“你、你好。”
我伸出右手，且被他的右手带动三次。这个过程中我始终没有抬头看他。真是失礼，真是丢脸，丢祖父母的脸。
“我们是海诺市公安局的，”他从夹克衫内的口袋中拿出个小本子，“这是证件。”
我点点头，觉得这是多余的。他俩之前一定也给班主任看过证件。那么，警察找我会是什么事呢？
“是这样的。你父亲与人发生冲突住院了，这里面有些事情需要你的协助。”
那个人是大概是店长。
“我父亲怎么样了？”
“右腿骨折，其它并无大碍。”老者回应了我的询问。
“谢谢你的告知。关于协助这事，还请我拒绝。”
“不要拒绝啊！你有什么难处，我们会帮你的。”
这是另一位警官说的。
这也让我明确知道他们来此的目的。在他们出现在我视野的那刻，就已经隐约察觉到了。
帮我么？这样的确会得到所谓的解脱，可期限呢？说不准的吧。我也就得不到100%的解脱。同时，这也不是我所期望的。问题的本质没有消失，那就算不上是解决，只不过是在得过且过罢了。
我没有再说话，只是觑向那位欲想朝我前来年轻的警官，而高个子警官则是抬手阻止了他的脚步。
俩人视线重叠。随后，他羞愧地低下了头。
“抱歉。”
原来如此，老人带新人么。
“南宫同学，我尊重你的选择。但我希望你能和我们走一趟，有人需要你的解释。”
不用说，一定是店长，作为事件的引发者的他的确需要一个解释。
“我知道了。那就麻烦你们先把送到医院，我得先看望下我父亲。”
俩人爽快地答应了，他们也需要去趟那里处理剩余的事。
警车么。没想到，自己还能坐上警车，还是以这种方式。心情有些微妙。要说原因，在我的认知中警车是给犯事的人坐的。像本人这种淳朴的良好市民，怎么会和犯罪挂钩。
车座好硬，和店长的车差距好大。
行驶了约莫十多分钟，我们到达了目的地。
很少来过医院，这里的气氛谈不上是喜欢……好像是个人都不喜欢这里。所有人都希望自己能身体健康，而一旦来了这里，期望就会发生转变。
乘坐电梯，见里面贴有楼层提示牌，我便稍微留意了下，发现负一楼那条框里存有“太平间”的字样。
亡灵是否在此徘徊？我不禁这样想到。
行走在沉静的走廊，柔和的光粒子打在身上，感觉没有丝毫的温柔可言，给予我的仅有忐忑不安的心理……
“这下你满意了吧。”
这是父亲对我说的第一句，他单单一个眼神就让我的腿打颤不止。我不知道该怎么做，也不知道该说什么，仅是低头看着自己颤抖的双腿与攥拳的双手。
手心开始发热有深润的感觉。
时间也在一分一秒的过去，这对我是种煎熬。
“抱、抱歉。”
总算是开口了。虽然只憋出两、三个字。父亲头朝向窗外没有回话，那也就没有对话下去的必要了。即使有，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。这便是我们俩人间的距离。我也想缩短距离，但单靠一人靠近是不行的，因为另一个人会远离。
“祝你早日康复。我和俩位警官还有事情要处理，就先走了。之后，还会来看你的。”
这算是不明智之举中的明智之举吧。本应该在身旁陪伴，但由于事件主要起因在我，父亲见我会比平时更加气愤，所以本人选择撤退。
离开病房后，警官和父亲聊了几句。没有听清在说些什么，我也没有偷听的习惯，则是在门口耐心等待。对话可能没出两分钟，俩人便出来带我向下个目的地进发。
除了令人醒目的警徽，公安局没什么特别之处。警官先带我去调解室，并让我在此等候。
房间窗明几净，用食指擦拭褐色长桌，未沾有一丝灰尘。椅子也是如此。可以坐下来等待，但我没有这么做，因为心没有沉下来。
没过多久，杂乱不一的脚步声进入耳道内……声音越来越近，直至调解室的门再次被警察打开，才得以短暂消失。
“为什么你要拒绝，小白？”
店长走进来没几步便向我发问。
“因为他是我父亲。”
我用句谎言回答了他，但这又不是谎言，只是不够准确。
“父亲，他那样的人还算是父亲么？”
我摇摇头没有说话。
“那你为什么要拒绝？”
还是那句“因为他是我父亲”，但我没有说出口，因为没有意义。
“你又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？”
我的回答是提问。
“因为，那是不对的。”
我也认同，家暴固然不对。
“那你这样做，就是对的？”
“……”面对再次的提问，店长语塞了会儿，“不，我做的是不对。但我只是想为你出气，那家伙该打！”
“难道我要对你说声谢谢么？”
“诶！我……”
第三次提问，店长已不知该说什么好了。
“说到底，这一切只是自我满足罢了。你因为我父亲所做的事而感到气愤，所以你要发泄。就是这么简单。我也没说过要你帮我出气之类的话。这只不过是你的一厢情愿。”
“可你遍体鳞伤的样子让我心疼啊！”
他脸上写满痛苦。那双眼睛告诉我，他在体会我所经历的苦痛。这使我恼怒。为什么要用那种眼神！为什么要用那种怜惜的眼神看着我！我就有那么可怜么？
那些爱我的人并未让我感觉到自己可怜啊！
“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！”我大喊起来，“你所谓的心疼，难道不是在可怜我么！我才不需要别人的可怜，也不喜欢被可怜我的人帮助！我自己有手有脚，有什么活不下去的！拜托你不要过多打扰我的生活，你是我的店长，我是你的员工，仅此而已！”
说完，见到店长欲言又止的样子，我发现自己失态了。人家也是出于好心，而我却这样说他，的确是有些过分了。
“抱歉。我说的有点过了，但这是实话……这件事就这样吧，我先走了。”
丢下最后一句话，我离开了公安局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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